麦科琳·基尔弗里德必须得走了。
——结果躲了这么些天,还是被他们找到了。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耳朵这么尖,居然让他们打探到我的下落。
——不对,该不会是被那小子告发的吧?我可真是……掺和什么,好心好意给他指路,他倒转手就给我卖了。
——不不不,我的身份他不一定知道,不一定是他……
麦科琳又一次陷入了左右为难。她烦躁地挠了挠头,顺便打量着早已恢复如初的房间。直到确认所有的东西都归回原位的时候,她这才满意地披上风衣,转身锁上了房间的门。
——唉,算了吧,被告发了也没什么,反正我这副身份要是被发现了,到哪儿都会很引人注目吧。
她并不是个容易被搅乱思绪的“人”。
鞋跟踏在木制的地板,发出叩叩的声响。借着楼梯的间隙,麦科琳望向下方,只看见一个穿着工服的年轻人正和柜台后的老人说些什么。即使远在楼梯转角,麦科琳依旧能够听到两人异常大声的说话声音。
——说什么呢这是?不如先趁机听听。
……
“你倒是得闲跑我这儿来,年轻人,我可是记得老德雷克工匠的脾气可不太好呢。”
“他呀?正忙着清理东西呢。今天好不容易才结束了这该死的雨天,店里的东西都泡得很不像话,哪有精神去挑我的毛病。”
“这倒也是。”
“不过说到这场灰雨,库克老板,您应该看了今天报上的新闻吧。”
“爆炸性的新闻啊,年轻人。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新闻,这场雨才会适时的结束。”老人顿了一顿,表情突然变得凝重,“昨天夜里,凯德尼斯少爷死了。”
“确实,而且还死的很惨。”年轻人也是皱着眉头,“不仅是胸口挨了一枪,而且……而且居然被……”
“枭首。”老人接过了话头,长长叹了一声,“没想到少爷他居然会受到这么残酷的伤害,上一次听到‘枭首’这个词,还是在几十年前的那段时间呢。”
“少爷他不会是惹到什么仇家了吧?”
“根本不可能!”老人摇了摇头,“因为体内的旧疾,我也曾经和少爷有过一面之缘。他这个人的生活,完全是医院和住所两地跑,哪里来的时间去招惹仇家?”
“嘿,”年轻人笑了笑,“真和那些记者说的完全不一样。”
“他们算什么?”老人讥讽地笑道,“一帮只会追着热点的无能之辈,光练出个追逐热点的狗鼻子!这算什么!连王族都能这么毫无底线地讥讽抹黑,他们还想不想混了。”
“说的在理……库克老板,有客人下来了。”年轻人连连敲着柜台。
“基尔弗里德女士!”老人急忙站起身来,“您是要退房吗?”
女人并不说话,只是点了点头,纤细的手指中间握着一把发亮的钥匙。“房钱我已经付过了。”她只是简单地回应道。
“是的,我知道。”老人殷勤地笑道,然而瞥见女人转身的背影,却急忙叫住了她。“女士!请留步。有人托我给您转交一件东西。”
“东西?”
女人回过头来,望见老人从柜台下方取出一件信封。信封上并没有什么东西,只是在一角写着“答谢恩人姐姐。”
女人突然想起了雨中的那个少年。
“谢谢。”女人微微颔首,伸手接过了那件信封。信封离席的同时,留下了几张小费。她将信封揣进怀里,哼着歌儿走出了房间。
直到女人消失在转角的时候,年轻人这才回过神来,很是惊讶地说着:“库克老板,这位女士是从什么时候在这儿住的?长的是好生的苍白。”
“你了解这个干什么?莫非你小子想打她的注意。”老人兴致勃勃地数着钞票,头也不抬地回应着,“你不看看你的样子,没点上流人的气质,人家怕不是瞧不上你。”
“不是,我总觉得,她一点也不像是本地人……更像是北地那边的。”
“没点见识!”老人白了年轻人一眼。
……
不知道名字的姐姐收。
我知道姐姐的身份,但我是不会说出去的。毕竟如果不是您为我指路的话,也许我可能会错过我那几个兄弟的去向。我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,但滴水之恩,涌泉相报,这个道理也还是懂得。
所以,我不会向别人透露姐姐的身份,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。
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一个活着的血族,怎么会轻易告知别人的存在。虽然有点难听,不过要是姐姐能理解的话,也许我的意思就能表达出来了。
啊,还有,信封里面,是我们几个凑了钱买的一个小饰品,算是我为了报答姐姐的恩情。
(签名)巴尔德。
——这小子,你既然知道我是血族,怎么还要送我一个十字架呢?
——好吧,还是笑纳了,免得你将来不认识我
女人取出手帕,裹着十字架,将它系在腰间。日光照耀,十字架的表面正闪耀着银色的光芒。
如同流水一般流动着。
……
“正因为如此,若是身躯残缺不全的话,那个将灵魂放进躯壳的法术就起不了作用了。毕竟,你不会愿意看见一个没有头颅的死尸在大庭广众之下晃荡吧。”
披着斗篷的女人举起茶杯,朝盘缺微微致意。
“哼,真是个算不上多好的办法。”盘缺轻哼一声,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,“可除了这个办法,我想脱离了他控制的你,也想不到什么招式来恶心他了。”
“恶心他只是一方面,”女人淡淡地点了点头,轻抿了一口咖啡,“就是苦了这副身体的正主。她已经好几天都不肯和我说上一句,估计是在生我的闷气呢。”
“谁让你是动手的那一方呢,换成是我,都巴不得把那个人切成几块。”
“您是在拿我取笑吗?盘缺阁下?”
盘缺却像是没听见一样,只是摆了摆手。“有这点时间,还是多陪陪你那位孤苦伶仃的小姐吧。让她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大的打击,你可是欠了她天大的人情。她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,我想你也是逃不过的吧?卡萨森女士?”
“我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作‘女士’。”卡萨森莞尔一笑,“你可真让我无所适从。”
“不仅是名震一时的传奇刺客,还是极为少数的女性刺客。这一点,难道不值得你为之骄傲吗?”
“我不过是恰好捡回了一条命罢了。”
卡萨森突然伸直了身子,警惕地望着远处的房门:“幸亏我没有和您聊得尽兴,要是不小心被门后的那人发现,恐怕要折了我这一身的威名。”
“是索穆尼少爷!可我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。”
卡萨森指了指自己的耳朵。“全赖这位小姐送给我的礼物呢。好了,我先走了,免得要被他们起疑。你要知道,我只是恢复了自我意识,可从来没有摆脱他们的麾下。”
“有缘再见。”盘缺挥了挥手,目视着卡萨森的身影消失在窗户的一端。
身影消失在视线的瞬间,气喘吁吁的律师解开门锁,浑身瘫软在沙发上。他用仅剩的力气打量着远处的窗户,却只看见盘缺的背影坐在窗前,对着摆在窗沿三个小瓷杯一言不发。
“您在干什么呢!盘缺先生。”
直到律师的声音在耳边响过了三遍,盘缺长叹一声,这才说道:
“我只是想起来,今天是我兄长的诞生之日罢了。”
……
大雨过后,仿佛一切如初。只不过,还是有些地方出了一些变化。
河边的那家酒店自此再也没有开启,只能看见贴在大门旁边的一张暂时关张的告示。住在附近的人家都不太明白,明明那位酒店的正主还在活跃着,怎么一时兴起选择关张?利润?还是其他别的?种种猜想甚嚣尘上。
只是,人们偶尔还是能看见一个侍者打扮的青年坐在门口,直到日暮西山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此地。就算有几个好心人去打听,青年却是一句话都不肯说,恍若一字千金一般。
剧院门口,那位天才的音乐女性的画报依然贴在门外,只是出入的人们都明白,这位女性再也无法踏进这家剧院的门槛了,也许她经常使用的乐器都要为之封闭一段时间。
医院倒是一切如常,来往的病患与医生令人无暇顾及是否缺席了一位兢兢业业的医生。不过,在那位缺席的属于那位医生的房间,总是能听到一首优美而又悦耳的乐曲。几个他曾经结识的同仁说,这是他曾经谱写的一曲曲子。
——海峡的轻风,吹拂着我的心……
虽然此时正午当空,车夫却提前决定回一趟家了。将最后一个客人停在教堂门口,车夫拉紧斗篷,头也不回地驶向北方而去。他此时已经没有闲暇去顾及那位客人是否交付过小费了,对他来说,所有的东西,都远不如身上这份东西重要。
一份堪比词典厚重的,揭露着层层罪恶的证据。
遥望着车夫远去,乘客拉下帽檐,试图让黑色的纱巾尽可能遮盖着面容。一袭黑色的衣裙显得格格不入,然而站在教堂前,那股不和谐早已烟消云散。
胸前的白花随风舞动,和乘客一同进入了教堂深处。
“好久不见,我罹难的家人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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